现行法律对被拐儿童“终端买主”判刑

电影《亲爱的》中，赵薇饰演的母亲李红琴，为了夺回丈夫拐来的、养育多年的孩子而在派出所袭警，最终因袭警罪被判刑。现实中，如果再有类似情况，可能她仅仅是作为买方家庭，就要被判刑了。买方，未来也将是法律中严惩的对象。

“买方入刑”

10月27日，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了《刑法修正案(九)(草案)》。根据现行刑法第241条，收买被拐卖的妇女、儿童，但未阻碍妇女返回原居住地，也未虐待被买儿童，不阻碍对其解救的，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。草案第13条对此条文作了修改，规定前述情形可以“从轻、减轻或者免除处罚”，但一律作出犯罪评价。

草案一旦通过，也就是说，民间呼吁多年的“买方入刑”，就要实施了。

现行法律 让买方家庭很少被追究

这对于众多丢失孩子的家庭来说，无疑是一个好消息。

“宝贝回家寻子网”创办者张宝艳，多年来接触了众多被拐孩子的家长。“网站成立后，我们发现解救孩子的速度跟不上丢孩子的速度。后来，我就明白了，根源就在于买方市场的存在。”张宝艳说，对于买孩子的家庭来说，如果买来的孩子被解救了，大不了再买一个，现行法律没有让他们“伤筋动骨”。

河南省高院刑四庭法官、曾负责“打拐”专项行动的袁小刚说，因为刑法条款里的“可以不予追究”，所以买方受到严惩的案件屈指可数。

电影《亲爱的》里张译的原型孙海洋，在寻子过程中研究了各地丢失孩子的情况。“很多人认为孩子都被拐去乞讨了，打拐就是解救那些乞讨的孩子，这是个误区。在河南、福建一带有很大的买方市场，很多5岁以下的男孩子被卖到那里去了。前几年一个男孩卖2万元，现在可以卖五六万元。”

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王平接受采访时曾说，这条规定是当时立法者考虑到，一些犯罪分子收买儿童以后有虐待行为，公安来解救时又百般阻挠，给解救工作带来很多困难，在早些年这种情况比较常见，因为当时人们的法律观念很淡薄。但是随着现实情况的转变，这个规定对打击买方市场确实不利。

对“终端买主”判刑 河南近年来已尝试实施

郑州市公安局“打拐办”民警陈曦说，除了人贩子街头拐走的个案，在云南、四川一带，还有贩卖孩子的产业链，有些贫困家庭生了孩子就卖掉，而孩子能被迅速卖掉，也说明了买方市场的旺盛。

最近五六年，公安部门和民间对于“买方入刑”的呼声越来越大。去年，公安部来郑州调研时，也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，并在实践中开始操作。

2013年4月，林州市人民法院判决了一起拐卖儿童案。在这起案件中，7名“终端买主”全部被判刑，这在河南尚属首次。去年，郑州市公安局“打拐办”破获了一起大案件，抓获了22名人贩子，15个买主。今年5月，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作出判决，15个买主全部获刑。

陈曦说，对于买主，分不同的情节追究不同的刑事责任，有的明明有孩子还要再买个男孩，有的多次买，就属于情节比较恶劣。

在陈曦看来，很多人买来孩子是当亲生孩子养的，很少存在虐待情况，法律设置最初考虑的因素，基本已不存在。“前些年，可能会有一些攻击解救方的行为，现在我们基本没有遇到，买孩子的一方，即便不知道这是犯罪，最起码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。”

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也多次表示，公安部一直在推进“买方入刑”。

与买方父母有感情的孩子也是受害者

现实中，买孩子的家庭不少是没有孩子，倾尽财力买一个，还与孩子产生了感情，孩子由于年龄太小，记不起亲生父母，把解救当成了“被拐”。 陈士渠说，即便孩子与买方家庭再有感情，孩子的亲生父母也是受害者，孩子自身也是受害者。

据张宝艳接触到的丢失孩子的家庭来看，很大一部分是不原谅买方的，也有的是孩子被解救回来以后，顾忌孩子和养父母的感情，不予追究。大部分家长也已经认识到，买方是犯罪的根源。

陈曦说，也有部分解救后暂时找不到亲生父母的孩子，公安部门的做法是，一律先送往儿童福利院，然后再由民政部门采取寄养等措施。“买孩子的家庭肯定是不能再养了。辛辛苦苦解救出一个孩子，不仅没追究买方刑事责任，还让他们继续养孩子，就是对买方的纵容。”

法律除了打击犯罪 还有“引领”作用

袁小刚说，按照《刑法修正案(九)(草案)》，如果买方有立功等情节，也可能免除处罚，虽然结果可能一样，但社会效果却大不一样。

袁小刚说，法律不仅仅是打击犯罪，还有一个很大的作用，就是“引领”。老百姓如果都知道买孩子要被判刑，可能就不会再去做这件事了，从这个层面上说，“打拐”意义重大。“就像酒驾、醉驾屡禁不止，但是一入刑这种情况明显好转。”

“买方入刑”能打中拐卖妇女儿童的“七寸”吗?

河南省社科院法学与政治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祁雪瑞认为，实行“买方入刑”，对打击拐卖妇女儿童有重大意义。从主观故意来说，卖方的恶性大，但是从行为后果来说却是一样的。买卖双方类似于共同犯罪中的分工合作。所以，买方入刑对打击拐卖来说等于是釜底抽薪，一定会起到显著效果的。

她认为，在消除拐卖妇女儿童犯罪问题上，除了严厉打击，最主要的还是通过有效的社会管理，让潜在买方的需求，比如养老、性别失调等，能够通过正常渠道得到满足。